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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22节  (第1/2页)
    “腰弯下去。”他说。    沈奚昏沉沉地弯腰,被他拨了头发到水面上。    傅侗文倒真是在给她洗头发,毛巾过了几回清水,又去打泡沫。她只有在家时,才有下人给洗头发,那给她洗头的老妈子很会哼曲儿,从没重过样。木盆子,几桶热水,几桶冷水,青石地板上一盆盆泼出去的洗头水还带着热气,从石板上冒上来。    天冷点,下人还会给她手里先塞个暖手的铜炉……    尽在眼前的是热水,发丝在里头飘着,她浑身都冒了汗。    “你头发,是我见过女孩子里,最多的。”    “见过很多吗?”    “见过而已,不要发散你的思维。”他笑。    “方才,谭先生和我说起你们的朋友,杨先生。”她记起这个人。    “笃生?”傅侗文笑。    “对,”她偏头笑说,“他真是有本事。”    傅侗文一板一眼,揉着她的长发,学了个样子,不得要领,装模作样地揉了会儿,将她的脖颈按下去:“来,开始洗了。”    傅侗文去洗她头发上的泡沫,将毛巾过了水,擦过她的头发。    “辛亥革命前,他在英国利物浦跳海了。”他忽然说。    怎么会……    “那时黄花岗起义失败,他看不到前路,无以报国,就走了绝路,”他说,“再坚持几个月,就会不一样。”    只差几个月而已,清朝就灭亡了,前路也会有。    可人死不能复生,杨先生一生都没有看到。    沈奚料定自己又戳到傅侗文痛处,暗暗埋怨着自己,不再吭声。    “我看干净了。”傅侗文检查自己的杰作。    他瞧她脖子后头,还有一块白沫子,用拇指拭干净,埋头下去,亲到她那里。    沈奚撑在浴缸旁的手臂打滑,被他的手臂从身后绕到前头,搂住了。    这下,是真抱着了。    “来。”他低声说,将她抱起来,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。    两个人,挤在洗手间里,满屋子的水汽,地板上都是水,他长裤裤脚都湿了,她半湿的长发披在身后头,到腰上。    “昨夜你一走,我想,这女孩子真是心肠硬,可真是了不得。”他低声说。    “抱歉。”她也还是内疚。    他笑,摇头。    洗手间的门开着,外边静悄悄的。    傅侗文探手,摸到开关,啪嗒一声轻响,灯火灭了。遥遥的,只能见到壁灯的光,依稀从卧室的方向过来。他的嘴唇落到她的长发上。沈奚微微呼吸着。    “以后三哥买幢洋房,就这样伺候你,”他说,“去山东。”    那地方之前被德国人占了,眼下又落到了日本手里。他这么说,有了无穷无尽的意思。    有国,有家,有将来。    *杨毓麟,字笃生,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。1911年他在英国听闻黄花岗起义失败,列强妄图分裂中国,悲愤交加,以致旧病复发,深感无以报国,将大部分的个人钱财交给黄兴作为革命资金后,在利物浦跳海自尽。    第18章 第十七章 不露相思意(3)    三天后,那个病人还是离开了。    船长请了一个船上的神父,在小型葬礼上,神父说:“他被主带了回去,此刻已与主同在,不再经历我们要经历的试探,不再有眼泪、疾病和死亡——”    他的尸体隔天被运下船,埋在了异乡。    这是第一场告别。    一个月后,狙击手下了船。    再两个月过去,船已经在中国海域,先会到广州,再北上往上海去。    此时已经是七月中旬。    从昨夜起,就是暴雨。    直到清晨,未曾有半刻停歇。    餐厅的磨砂玻璃被敲打的隆隆作响,不像雨,倒像密集的子弹。到这里,头等舱和一等舱的客人都下船了大半,四周餐桌空着,服务生还是尽责地将每一桌上的鲜花替换了。到这一桌,谭庆项伸手,接过了鲜花,看上去是要替人劳作。    不曾想,他手中的花,下一刻就递给了他那个女朋友:“送你。”    那女朋友跟他多日,学了简单的中文,脸一红,接过:“谢谢。”    沈奚侧目。    谭庆项佯装蹙眉:“我是在和她告别。”    “她要下船了?今天?她在广州下船?”沈奚脱口三问。    她见这个女孩始终不下船,还以为他们的爱情战胜了一切,已经进入中国海域,为什么要在广州分别?谭庆项摘下眼镜来,用餐布擦着玻璃镜片,不答。那个女朋友听不懂如此复杂的话,自然也不会回答。    傅侗文将怀表掏出来,看着:“要下船去吗?”    这是广州,她的故乡。    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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